第363章 三个扫墓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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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战士大步走来,从外表与气质看来,他正是最标准的那一类钢铁勇士,严厉,庄重,不苟言笑,富有威严。

他努力挥去自己的错觉,这无疑是对自己的朋友,以及另一名战士的不尊重。

除非特殊情况,在非战时的母舰之内,穿着全甲的战士并不多。

丹提欧克提高音量,坚定地回答:“佐兰遵守了他的誓言,他已尽责。”

帝国之拳感受到自己的胃正在轻度痉挛,他的眼眶正在变得滚烫,潜伏在情绪深处被封冻的哀悼,重新鲜活地冲破冰层,融化着他的心智。

“你好,战争铁匠。”泼拉克斯挑选了最简单的称呼,并挪开视线,以隔断那种萦绕纠缠的错觉。

在询问丹提欧克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之前,泼拉克斯就落下泪来。

“你是为谁来到这里,战士?”泼拉克斯问。

泼拉克斯用手掌根部揉了揉他的眼睛,他的泪水已经流尽,只是如今仍沉浸在骤然降临的惊喜带来的恍然之中,一时似在天上云端,一时又似在河中随波飘荡。这两日巨大的心理起伏,使得他实在难以缓过劲来。

他忽而噤声,重新戴上头盔,努力地站起。泼拉克斯想要搀他一把,被老友拒绝。

“佐兰对他的死亡早有预料,尽管他直到最后,都期盼能够活着归来。有一段时间,我们一直在试着利用一些收集到的科技,自制基因种子提取器……不管怎样,最后能够回收成功,或许也是一种奇迹。”

“那倒也是。”泼拉克斯说,“我收回那句话,抱歉。”

“我仍能因为你的悲伤而痛苦,时间没有将它从我身上夺走……我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提醒你。”

泼拉克斯放轻脚步,不愿意打破此地的宁静。他未着战甲,穿仪式性的深色礼服前来,因为钢铁勇士军团的规定,亦没有携带礼物。

他不怎么来这儿——当然,没有谁会时时刻刻跑去表亲军团的葬礼举行地观摩。上一次还是丹提欧克带他来的,那时候他还未明确地意识到,拜访逝去的友人一事,有朝一日也会降临在他头顶上,或者说,那一日来得这样快。

除去在遥远的长厅尽头台阶上,那高耸铁碑下,渺小如单个字符的另一名全甲钢铁勇士之外,这儿空无一人。

艾瑞克回以一丝微笑。“我相信他会为你的肯定而喜悦。”

当时,他站在那块巨大的铁碑下方。

丹提欧克放下手,他的声音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分外地遥远,像隔着一层玻璃板,或者连绵的雨幕。

“帝国之拳的战士,你好,我是第四军团的战争铁匠。”陌生的战争铁匠隔着一副面甲,抬头看他。

“这块铁碑刻满了该怎么办?”他问,不用回头,就知道丹提欧克也在抬头看纪念碑。高大的碑石上刻着细小而清晰的姓名,据说是基因原体佩图拉博亲手创造了专用于雕刻这面铁碑的机械。钢铁所制的墓碑,恰恰与钢铁之人的坟墓相称。

“我还能说什么?”泼拉克斯假装挥了挥他硕大的拳头,“我原谅你,巴拉巴斯。”

“在这之后,你还能活多少千年?”他问。

“另外,我的状态正在恢复,尽管……大概回不到三千年前的程度,第八军团从他们的秘密储藏室里,找出了几管被称为‘生命精华’的药剂,并拒绝说明来源……”丹提欧克缓了一缓,调整呼吸,缓解连着说了一大段话的疲倦,“而我们的药剂师也在全力帮助我。”

丹提欧克从头盔上收回手,搭在膝部的装甲上。他的态度十分平和。

只需一眼,泼拉克斯就辨认出对方的身份,他的面部骨骼不曾更改,而他的灵魂之火更是分毫不改,甚至燃烧得更为坚定,更加明亮。

“你来这儿……寻找谁?”战争铁匠平和地问。

丹提欧克冲他点头,满眼怀念地看向他挥拳的动作。

他拍了拍放在手边的头盔,手甲碰撞着金属的表面,发出沉闷而空阔的响声。

“当然,他们为守护和战斗而死,绝不会介意他们所守护的朋友,前来亲近他们留在世界上的那一部分。”

“我不确定我变了多少,阿列克西斯。”丹提欧克缓声说,声如静水,就像讲述着他人的故事,“当我确认,我仍然不曾遗忘对你的友情时,我感到庆幸。”

那一次他们当然没有在这里唱歌。钢铁勇士所愿意遵守的规则,往往比他们的基因原体赋予他们的条令,还要再多上一层。

“大致便是如此,后来,我遇到一个灵能者,便令他充当导航员。他现在……被准许留在钢铁勇士的舰队之内,若是无事,便没完地盯着我们看,而后高高兴兴地念他的祷文,赞颂帝皇的天使……”

战争铁匠静静地看着他,隔着那张铁骷髅面甲,帝国之拳仍然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正聚焦于自己。

几秒后,战争铁匠继续问:“你怎么看待丹提欧克,战士?”

“我没有死,阿列克西斯,”丹提欧克说,捧着头盔,划着伤痕的嘴部微微笑着,“我还活着。我是巴拉巴斯·丹提欧克。别为我哭泣,兄弟。”

“等人,同时……我同样来这里,寻找丹提欧克的名字。”战争铁匠回答,压下一声咳嗽。熟悉感卷土重来,隐藏在话语的重音和尾音末梢之中。“还有牺牲者佐兰。”

很快,泼拉克斯发现自己弯下腰,搀扶住那名战争铁匠。在对方站稳后,泼拉克斯放开了他。

他没有想到,陌生的钢铁勇士会与他主动搭话——这些钢铁其内的战士往往沉默如钢,严守秘密。

“是的。”战争铁匠肯定了他的猜测,又陷入静默,他的动力甲低沉地嗡鸣。

“抱歉,兄弟……”他语无伦次地说,深深地吸气,颤抖地把这口气一截一截地往外吐,然后让他的脚推着他往外走。他可以为丹提欧克垂泪,但他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哭泣。

巴拉巴斯已经走了。他恶狠狠地告诉自己。

铁碑上,大部分战士被雕刻的位置都不在指尖所及的范围之内。

丹提欧克慢悠悠地说,与泼拉克斯一块儿坐在台阶上,头顶是纪念碑上他自己的名字。

即便如此,短靴的脚步声,与服装的摩挲,依然在这巨大的厅堂之内悄然回荡,带来钢铁的回声。

泼拉克斯深吸一口气,说不出一个字。当他最后找到丹提欧克的名字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和另一名钢铁勇士站得很近,就像他们所寻找的是同一个人的姓名似的。

“你也许认识他,”泼拉克斯继续说,“第十一大营的营长,巴拉巴斯·丹提欧克。”

丹提欧克转头示意泼拉克斯跟上,两人一并离开。

他们身后似乎传来一声微弱而压抑的叹息,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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