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与神对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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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做的时候了吗?洛嘉·奥瑞利安再一次询问自己。

黑暗在他面前展开,在闭锁的镂空木板门——上面镀着黑铁,涂有从怀言者的信众之国奉上的熬炼所得的动物油脂——周围如针深入,刺进刑罚室内部传来的低哑喘息之中。破碎的光隔着镂空的皂荚木闪烁,它们源自其内晃动的牢固铁索。

他回头看了一眼外侧的游子圣堂,昏黄的火星子在香炉里如雨滴跃动,温度寒冷得刺人。

自从佩图拉博在尼凯亚大会上显露真面目后,洛嘉·奥瑞利安用那座独属于他的城池探查了铁之主的态度。佩图拉博的虚伪令他失望。帝国的长子早已被毒害,也许是被黑暗,也许是被时间。

他轻轻推开木板门,寂静向他扑面涌来,所有琐碎的响声都显得含混不清,如隔浓雾。

那些是魂灵的哀嚎与祈祷吗?洛嘉想,垂眸倾听着风中的哭泣,喉咙悄然无声地抖动着,念诵他所知的所有祷言,用以抚慰并鼓舞为黑暗之星而死的生命。

战帅佩图拉博,他坐拥千万枪炮,麾下可指使百万阿斯塔特,而每一个阿斯塔特又等同于一百个帝国士兵。

然而,他无法静默信仰的声音。他杀不死帝国全境上万星球之内如隆钟敲响的信仰回响。

何等徒劳的卑微努力,何等无用的自以为是!

欺世盗名的战帅,夺取权势的叛徒,他可以囚锁他,封禁圣言录,篡改帝国真理。他可以签发一万道政令,去诱惑人类不要信仰帝皇——太晚了,全部太晚了。

银河已经接受了圣言。

在大远征期间,怀言者确保臣服于第十七军团的每一颗星球都将全身心奉献给祂,奉献给在神圣泰拉为世界受苦的人类之主。所过之处,全无异端——忠诚到不可动摇,狂热到誓死不悔。

所以现在,他们为信仰而献身。

不需劝告,不需说服,只需一个洛嘉·奥瑞利安因滥杀而即将获罪的声明,这就足够说服上万颗宜居行星中的无数人口出于义愤与信念而行动。他们用素白的树枝鞭打自己,直到将自己痛苦的血液全部榨取出来,流淌进人类之主的永恒灵魂。

洛嘉无声地微笑,他的两颗心脏搏动着,让他能够倾听自己血液在耳边流淌的声音。

他听说在太平星域,就在被佩图拉博移民的科尔基斯附近,一个星球总督要求十六分之一的人从各自的草房中出来,在恒星日食的一日死在大地上,用自己的血浇灌唯一的主宰赐予他们的沙原。最后,八分之一的人死了。

洛嘉·奥瑞利安在黑暗中静立,直到基因原体的眼睛带他看见伊甸的毒蛇。

艾瑞巴斯的脸孔模糊不清,不久之前洛嘉将他的脸剥了下来,他承认那一次是出自对愤怒的宣泄。

鲜血在地上流淌到干涸,正对艾瑞巴斯的椅座与施恩座内双双被猩红与枯褐的残渣浸透,就像从木纹深处生长而出。一些骨头碎在处刑架的下方,堆积如灰烬,这不全都是艾瑞巴斯的。

“你痛苦吗?”洛嘉问,对着黑暗中的艾瑞巴斯说,“你的痛苦足够了吗?”

艾瑞巴斯没有出声。洛嘉知道他还没有死去,一個阿斯塔特不会轻易丧命,他们的躯体本该是用于承载帝皇怒火与旨意的圣殿,因此被锻造得尤为坚韧,能够装载的疼痛和绝望也远大于常人。

所以洛嘉·奥瑞利安以超常的耐心去折磨他的每一寸血肉构造,并确保自己进入这片黑暗的时间有所间隔,以期让两段痛苦之间有所间隔,不至于在过量的、精疲力尽的一次性地破坏了圣殿的承重根基。

怀真言者希望自己在最近一个月内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这条毒蛇的极限,以便将恶蛇从帝皇的光辉里窃取的一切,都以痛苦的形式,回馈给神圣泰拉的人类之主。

他叹了一口气,“我曾经青睐你,艾瑞巴斯。我曾经认为你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奉献者,能够为我们的信仰献出我们拥有的全部。可你欺骗了我们,也给了我一个教训。”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将帝皇置于至高的位置,”他继续说,将琥珀色的水在烛火上加热,火苗急切地舔舐着杯子的边角,轨迹留下浅淡的残影,像巨兽眨动的眼睫。“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所说的一样虔诚。”

水被烧到煮沸,洛嘉将它浇在艾瑞巴斯的头顶,让祝圣后的圣水贴合着这团无肌肤的扭曲怪物炽热地流淌,直到冷凝成蜡。这个叛徒已经沦为一团承装痛苦的容器,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我将叛徒的痛苦献给你,父亲。”洛嘉说,“这是最后一次献祭吗?我为之准备良久了。我已倾听到你在帷幕后的恩典,父亲。”

他持刀,剖开艾瑞巴斯残存躯干的一部分,想象着雕刻在圣殿上的世界树,在他手下的原材料上仔细地篆刻,解除那些瘢痕组织错误弥合时带来的对图像的破坏。

一声遥远的尖叫从黑暗中涌来,拨开层层遮挡的帷幕,敲响了洛嘉的耳膜。他静心地祈祷着,祝愿痛苦能使人与帝皇贴得更近。

“有些人,”他继续说,“他们的虔诚存在条件。您要首先把无限的爱给他们,让表面上的利益胜过了他们不虔诚的利益,他们才愿意装模作样地叩拜您,说两句您的好话。

“而在您的背后,他们还要咒骂您的王座,讽刺您的军队,将您视作不存在的符号和人为塑造的形象。趋势逐利,不明事理。”

一块血肉从他手下的材料里掉了出来,就像有限的皮膜和血管已经不足以兜住所有经过肌肉强化器官增强的肌肉。痛苦顺着缺口攀爬,渗进这块材料更深层的内部。

“而您现世里的仁慈甚至不愿意赐给他们罪孽的惩罚,不愿意将责罚凭空地降到他们头上。您继续供养他们,因您是唯一的大善的源头,可他们却自以为是,认为这是您的软弱。

“他们无法以爱去回应您的爱,也不晓得要用痛苦去贴近您的痛苦。在他们身上,崇高的道德消失不见,庸俗而狭隘的利己体现在外。蝇营狗苟,沾沾自喜。”

洛嘉·奥瑞利安暂且停止手上的活计,静立在原处,等待汹涌的眼泪流干。

人类需要帝皇。

在这广阔的无限宇宙中,在这群敌环伺的黑暗里,人类需要庇护者。

这不是一句妄言,不是古泰拉的无知者崇敬心中神明时找的借口:黑暗大敌确实存在。

狂暴的血腥虎视眈眈,多变的欺诈者奸笑连连,腐烂的气息亵渎地流淌着,堕落与亵渎绽开丑陋的花苞……在科尔基斯的日子里,他就认识了这一切。

人类无法用自己的手保护自己,无论是昙花一现的英豪,还是众志成城的勇士。不够。都不足够。

这是宇宙间一条冰冷的事实。

唯有对等的力量才能庇护人类——何其幸运,他们恰巧拥有这样一位人类之神,而祂真实地爱着人类。

帝皇领着人类前进,永恒警戒,永不止步,将整个种族抱在祂冰冷的怀抱中,把黑暗与邪祟阻挡在外。

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里,在旧夜之后的黄金光明里——人类重新建立帝国,联结为一。

这是祂地上的国度。

“可他们不信你,”洛嘉喃喃,控制不住自己流淌的眼泪,“一半的帝国人,或者我们之中的三分之一,宁愿相信一个篡改伱经义的骗子。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儿女。父亲,他们怀疑你,却又浪费你的恩德与血肉。为什么人这样坏呢?”

承载艾瑞巴斯的木架忽而坍塌,砸出一片不洁的碎片。那阵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鞭打着他的后背,锋利地啃咬着他的精神。

他的怀言者们,有多少人足够虔诚呢?他已经暗示过他们了,暗示他们关于启示的临近,关于审判的未来,暗示他们该如何向唯一的主宰作奉献。

如果战帅佩图拉博以为将他们锁在钢铁之中,就能杀死他们的信仰,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钢铁将如何杀死言语?枪炮将如何处决虔心?

洛嘉想着,跪在地上,将尖刀钉进艾瑞巴斯的胸膛,剖出他的第二心脏,恭敬地摆放在一侧。

“第二心脏,”洛嘉·奥瑞利安轻声说,“您给了我们第二条命,我从恶蛇的体内取出,将它内部孕育的痛苦还献给您。”

耳边哀嚎组成的风声愈发地大了,黑暗涌动,舰船似乎有些摇晃,如同在暴风骤雨里颠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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